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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学人物传记文献(十四):种师道
发布时间:2018年11月13日 00:00   浏览次数:

种师道行状

折彦质

公讳师道,字彝叔。其先河南人,曾叔祖放,隐君者,退居长安豹林谷,子孙因家焉。曾祖昭衍,赠太保;曾祖母徐氏,赠广平郡夫人。祖世衡,赠太傅;祖母刘氏,赠普宁郡夫人。父记,赠太师;母尹氏,赠永国夫人。伯父,开府仪同三司谔,以郊祀恩补公三班奉职。

从破西夏米脂城,迁右殿直。用试换法入选,左任成州、宁州、镇洮军推官。开府公既捐馆,幕属徐勋辄用印作奏荐士,诏御史问状,勋即引朴为证。朴,开府公之子也。公驰至京师,上书诉状:“斩然在衰绖之中,岂复与闻他事?倘不获免焉,似为夏人报怨耳!”神宗皇帝即日赦出之。陕西转运使王钦臣闻而义之,辟以为属,罢为熙州推官。帅司以并边诸事无急于籴买粮草者,遂以委公,尽除揽官弊,俾商贾不病而价以平,事如期办,使来取其法下诸郡。会同谷县有猾吏讼田,逮系凡七十人。再期不决,乃檄公权县事。公至,取案牍阅之,穷日之力不可徧,然所讼止于母与兄也。公遽引吏,置之法。问曰:“母兄讼,常也。淹再期以扰乡里,亦足矣。”吏服罪,阖境快之。由是二十八保各绘一像而祝焉。改右宣义郎,知邠州新平县。

哲宗皇帝方任章楶经理西事,辟充泾原路经略司,主管机宜文字。其后城没烟峡,秋进克州南年会咸泊口,获六路统军嵬名阿埋西寿,监军妹勒都逋,百官入贺于紫宸殿,献俘于宣德门,奏功于裕陵。西夏相继请罪纳欸,讫绍圣无复风尘之警,公赞画之力为多。累迁朝散郎,通判原州事。召对称旨,特迁朝奉大夫、秦凤等路、提举常平。

徽宗皇帝用韩忠彦为相,以“役法差募孰便”访于诸路,为公所陈忤曾布、蔡京,挟状咤使,知德顺军。言者论公诋诬先政,复换朝奉大夫,放罢,逮名奸党。坐废几十年,始除主管华州西岳。未几,复换武功大夫、忠州剌史、泾原路兵马都钤辖知怀德军,兼管内安抚使。

政和元年,夏国议画疆界,使人焦彦坚以故地为请,累数百言。公徐答曰:“居故地则汉唐以来皆是也,君之疆土亦蹙矣。”遽起,谢曰:“准公命。” 已私事于公。曰:“自公守境,国人受不扰之赐,恨不获伸子侄之礼于下执事也。”诏乘驿赴阙下,顾问边事。公曰:“无为可胜。来则应之,毋妄动以生事,此其大略也。”朝廷方欲图功于远,升右武大夫,俾还任,力请奉祠,除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。

二年,再诏赴阙。内侍童贯寝用事矣,欲以诸路近里弓箭手往实新边。所招而为新边之数,以快上意。上质于公,公曰:“臣恐勤远之功未立,而近扰之患先及也。”上喜其忠直,特赐对衣金带、秦凤路提举弓箭手。是时,五路皆置提举官。入谢,上谓公曰:“唯卿,朕所亲擢也。”贯病之。复除宫祠,然赉予甚渥,仍宣谕勿辞,留为乡里之费。

四年,除泾原路兵马都钤辖知西安州,兼管内安抚使。

五年,筑威川、飞泉两寨,夏人侵定边军,筑佛口谷为城。名洪下军。

六年,以本路之兵初临城,渴甚,公指山之西麓,曰:“是当有水。”命工求之,得水满谷,至今夏人称之以为神。迁左武大夫、康州防御使。上益知公为可任矣,遂除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、洺州防御使、泾原路安抚使、知渭州。

八年,诏节制诸路兵往城席苇平,方授工而夏人坌至,据葫芦河坚壁,故老我师。公陈于河浒,若将决战者,潜遣偏将曲克、赵抃,径出横岭,俾谍者骤言“汉兵至矣”。敌方疑顾,而杨可世潜出其后,姚平仲率精骑众击之。敌大溃,斩首五千,获橐驼牛马万计,器甲数万,魁首阿山比精仅以身免。城成而还。上以夏国等臧底河为成德军破为边患,前去王师屡出无功,诏公率陕西河东七路之师,期以一旬克。六月,师薄城下,分昼夜以攻,敌守备甚。至我师益怠,偏裨有据行床以督役者,立斩之,尸于军门,令诸将曰:“今日城不下,视此。”俄而城溃,才八日矣。上甚嘉,特迁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、应道军承宣使,赐赉优渥。

宣和元年,以靖夏城失守,降授陇州防御使。

二年,童贯巡边,殿前刘延庆、步军刘仲武从行,二刘班秩皆在公上。及其谋帅也,上以公为都统制,二刘副之。师出萧关,而夏人畏公威名,弃永割、 和踏而遁,两城皆要冲也。师及鸣沙,无所见而还,拜保静军节度使。寻以衰病乞休养。御笔批谕:“卿之私谋,固云得计;朕之注意,殆将付谁?”

六年,被旨径谒宣抚司议事,时童贯、蔡攸已驻军于雄州,俾公尽护诸将出境。公曰:“今日之事,譬如盗入邻舍不能救,又乘之而分其宝焉。且夫师出无名,事故不成,发踪之初,宜有所失。”贯等曰:“君第行勉旃,谋之不臧,不以归也。”公请西州之兵素所服属者,知雄州和诜在坐,盛称“北人箪食壶浆欲迎王师久矣,济师何为?”贯等又出御笔,俾不得辞,仍命诜为副。公乃曰:“彼或旅拒王师,亦将讨乎?否也?”贯等曰:“直以文告,况有成命要功而擅杀者偿死。”既过白沟,北人骤及,军容甚整,诟曰:“尔之涉吾境也,何故?”前军多伤,公夙戒人持一巨梃,赖此不大溃。贯等疾召军还,登陴北,慨然而叹。别遣辛企宗用胜捷兵往挫其锋,纔接刃遂败。北人遂至城下,使人请曰:“金人之畔本朝,亦南朝之所甚恶也。舍此不图,而欲射一时之利,弃百年之好,结虎狼之邻,基他日之祸,谓之得计,可乎?使不获已而罢岁币,固所愿也。或使归其侵疆,亦云从也。唯是救灾恤邻,古今通义,望谅察焉。”无计折之,直麾令出。公遽白:“和为吾之计,亦何善于此?”不听,乃遣公见上,然已密启劾公。略曰:“天资好杀,临阵肩舆,助贼为谋,以沮圣意。”即有旨押赴枢密院问状,知院事郑居中以文劝公,公坚不从。宰相王黼闻之,甚怒,责授右卫将军致仕,复用刘延庆,果败绩。而贯等出金帛,招散亡,以转山迷道为名用欺上听,祖宗驭军之法始坏矣。

七年,起为宪州剌史、知环州。公之弟师中作守阅十有二年而后去,民未忘。闻公之来,甚惬,私为之约,犯公之杖者有罚。公以闭清净,上下肃然。寻复请归,诏还保静军,节旄致仕。

八年,金人畔盟,陕西漕臣王庶偶奏计在阙下,即见宰相,请急召公。宰相犹疑之,而和诜奏至,亦言:金人势当长驱。国家承平日久,无知名之将,独有起种师道为帅,庶少宽朝廷之忧。宰相以示庶,庶曰:“诜言及此,岂非迫于公议乎?”乃遣使驰驿召公,而托以安危之意。见于宸翰,从除检校少保、静难军节度使、京畿河北路制置使,听便宜檄取兵食。即发令姚平仲以骑兵二千、步兵一千更戍燕山,未行,遂与之俱。

渊圣皇帝即位,又遣开封少尹田灏、中使裴谊、陆舜举促公。公比至西京,而斡里雅布屯于京城之北矣。或曰:“敌势众,而我首以轻兵犯之,成败可见也。四方勤王之师遂将解体,不若小驻汜水,以图全胜。”公曰:“吾以数千之兵,迟回不进,形见情诎,祗取败焉。敌孤军深入,日虑援兵之至。今若径去,彼此莫测,第使二骑到城门,则京师之气自振,何患于敌?”渊圣闻公至,诏开安上门,遣尚书右丞李纲迎。宰相李邦彦等请降,诏数付师道“金人和议已定,敢言战者,族”。是夜,与宰执同见上于福宁殿。上曰:“今日之事,卿意如何?”公但曰:“敌人不知兵,使其知兵,岂有孤军深入人境而善其归乎?”上曰:“业已讲好矣。”公曰:“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,余非所敢知也。”即除公检校少傅,同知枢密院事兼安抚使。

公因雄州之役,忧虑成疾,勉强到阙。恩许免拜,肩舆入朝,家人掖升殿,仍免随班。明日金使王汭陛对,稍如礼。上顾笑曰:“彼为卿故也。”自金人渡河,诸门尽闭,市无薪菜,公请启西壁南壁听出入如常时,人情始安。又请缓给金币,禁游骑不敢远掠,候彼惰归,扼之于河,众可歼也。

公素简嘿,执政见其所陈止此,颇易之。前日举朝是和议,独李纲非之。上以其书生,弗坚用也,至是与公意合,凡愿有为者皆奋袂从臾。上亦以敌为不足平也。山西望族,惟种与姚,而二家子弟每相下。师中时为秦凤帅,平仲之父古为熙河帅,皆以兵入援兵,之次舍熙河。尚未至,平仲恐功名之会独归于种氏也,心忌之,乃以士不得速战,有怨言达于上。公置司都城两驿,而平驻兵于金明池,因授旨城外兵马缓急,尽听姚平仲节制,而劫寨之策遂行。上一日遣使者五辈促公战,公附奏曰:“陛下先以议和,又遣亲王宰相为质,又敕言战者族,今战胜负未可知也,他日诸公必以臣为说,愿诏执政大臣熟议可否?”乃与李邦彦、李纲及知枢密院事吴敏同对于福宁殿,亦命姚平仲入。邦彦等以为可击,无异词。上问兵期,公请过春分节,是时相去七八日,上以为缓。公平日未尝狥日者之论,盖欲俟师中之至,以付之耳。平仲探知其意,急欲成功,后数日兵用不利。上曰:“朕误于听用,非卿之罪。”乃独黜纲焉,凡主和者稍复振。都堂晚聚,公曰:“胜败,兵家之常。正当再击耳!”诸公惎之,都人愤焉,群噪于宣政门外。纲既复位,而知公初未尝被逐也,乃已。自是和战之论,抢攘衡决。斡里雅布既归,即罢公为中大夫宫使,俾五日一到都堂议事。靖康覃恩,迁检校少傅。少日,复除同知枢密院事,仍拜太尉镇洮军节度使,充河北路宣谕使。又改宣抚使,驻军济州,实未尝有兵也。公请会山东、陕西、京畿之兵,屯于青沧济卫之域,预为防秋之具。诸公以金人重载初还,岂易再来?不足自扰费也。既而,种师中死于榆次,姚古败于盘陀,朝廷震,促召公还。上虽厚其恩礼,而执政方欲挤李纲使去,不复有用公之意。公亦失爱弟,力请退休,遂罢宣抚使,令二日一到枢密院。用李纲为河北、河东路宣抚使,寻以败绩被罪,而太原亦相继不守。复遣公以枢臣巡边,盖诸公亲逐,李纲恐上有疑焉也。公实不可行,强之使去,驻于河阳。金使王芮至燕山,倨甚。度知敌情必大举入寇,即疏:“请驾幸长安,以避其锋。守御战鬬之事,本非万乘所宜,任责在将帅,可也”。朝廷以为怯,后召还。至,不能入见。上遣中使挟医,劳问无虚日。

是年十月二十九日,薨于赐第之正寝,享年七十有六。上临哭之恸,辍视朝五日,赐衣衾、棺椁、龙脑、麝脐以殓,赠开府仪同三司。今上即位,再赠太保。告词略曰:“昔在燕山之役,每忤权臣;至于靖康之初,首陈善计。谋既沮于和议,功莫遂于战成。饮恨而终,昌言犹在。”太常谥议“忠宪”,以心笃国家之念,材兼文武之资也。建炎元年六月十五日,葬于万年县神禾原。

公娶尹氏,赠宜春郡夫人。男诰,迪功郎;溪,保义郎,阁门祗候,皆已官而卒。孙彦崇、彦崧。彦崇死于兵,彦崧早夭。朝廷命其侄浤奉祀。公初名建中,避建中靖国年号,改师极;徽宗又特命名师道。

公色庄气壮,顾瞻有威,寡言笑,谨许可,量度阔远,接物至诚,为族党乡里推重。开府公每以公辅期之,识者不以为过。少从横渠张载学,多见前辈长者。练达事务,洞晓古今。故用之为州县,则吏畏民爱,善政可纪;用之为监司,则百城耸畏,而不敢犯法;用之为将帅,则朝廷尊长,敌国慑服。不用则退处田间,虽畦丁耕叟皆得其欢心。盖所学非徒为章句,而所行不狥于流俗也。晚年既登要路,天下之人想望风采,而公年已深矣。重以朝廷无事几二百年,士夫无有略知兵者,闻公之谋且疑;而公精神已衰,又不能大振发之,使其退听。此有志之士所以叹息至今而不能已也。天亦岂无意哉!

靖康之冬,尼堪、斡里雅布直逼宫阙,二圣北狩,百寮系累,而公从容牖下,晚节昭著。善乎!始终不慗,遗一老俾寿而康以中兴于王室,此其难谌也。宣和八年冬,彦质被召,来自西路,与公相值于巩,过郑,乃闻朝廷许割三镇之地,继而有旨,俾勤王之师未得逼近都城。公得书,叹曰:“吾曹奔驰而来,朝廷犹讶其缓援”。书者云云,命亟杀之。明日,过板桥,去京城纔数里,而金人方知。其夜,令姚平仲屯兵于金明池岸聚焉。公曰:“蕞尔之兵,直行空旷之地,必为敌所窥矣。此兵家之用巧,乃不得不尔。”其后获译者,金人亦称其智焉。姚平仲败,士民汹汹,见公颜色晏然若无事者,乃定。顷年,有客从公讨敌,而二卒罢卧于道,见而问之病。既去,复命戮之。客以问公,公曰:“问为诈也。不戮,则人相效用诈矣。”及其治民,惟恐其伤。童贯初欲平陕西物价,以低昂钱法。帅臣徐处仁、钱昂坐异议贬,民间哄然,为之罢市。公遽下令,议法未定,姑用金银准折,由是泾原一路,独不失所。少日,部使者以钱通流约同剡奏,乃谢不可,曰:“吾邦盖不尔也。”郡阁空虚,至阅数月,讼事至庭,取笔书牒尾,有罪即笞挞,若训子弟。无留禁者,胥吏告缓急事丛,或俾军典以主之。筑塞乐园于怀德之郊,春秋从宾客,鸣鼓吹笙,邦人携酒肴群坐,择胜童儿骑竹马以寿,使君熙熙然,不知其在穷边极塞也。平凉士民相与起生祠,塑公像而事之。及闻公薨,作佛事,荐酒食,过期乃罢。金人初入都城也,求吴敏、李纲、刘韐、折彦质与公,公既不可得,乃取公之侄承议郎洌。洌见枢密院昉。昉,敌中要人也。曰“在雄州邂逅一见,枢密若用其言,断无今日之事,燕山收复碑犹在,诋訾为甚。今始知悉忠义矣。君亦何罪留此?”时刘韐在旁,屡叹。金人既退,洌等始奉公柩出都,三遇群盗,皆列拜致奠而去,与之金币不受,同行获免者甚众。易曰:“知微知彰,知柔知刚,万夫之望。”于公见之矣!顾何施而不可哉!彦质尝铭端儒之墓矣,今复获状公行,文字荒浅,不足以纪昆仲之盛德大节,然神明临之,辞无愧焉者,或庻几尔。从事于西州也,凡所施为,吾先人实同之。其后彦质复佐公幕府,识公最早,得公行事最详云。谨状。

 

(魏冬录自宋徐梦莘《三朝北盟会编》卷第六○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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